那是一个老妇人啼哭的声音,断断续续,却悲戚无比。
本是万籁俱寂的夜晚,被这一段哭声轻易地打断了平静,说来也怪,晓雯的房间在七楼,这大半夜的,到底是哪里死了人,哭声居然能传到这里?
况且,自谢、范二人进来之后,窗户外的声音已经完全被隔绝,那哭声,又是怎么传进来的?
虽然脖子被那黑铁链缚着,但灵活的脑子可没有任何束缚,不愧是燕京大学的毕业生,段森在听到那哭声的时候,脑子一转,便已经产生了以上两个疑问。
与此同时,他的心里也稍稍地松了口气,很明显嘛,听那老妇人边哭边说出的话,显然是附近死了人,而自己呢,距离丑时死亡怎么着也还差四五十分钟吧,这是不是也就意味着,真人不露相的那两位爷,可以换个目标了?
想到此处,段森用自己唯二还能动弹的一对眼珠子,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,以这种很是辛苦的眼神暗示的方法,试图做出一些提醒。
三分钟过去了,很遗憾,那只黑手还在,那条铁链也还在……
段森郁闷了,着实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——难道房间里的这两位爷,真打算跟自己在这死磕?做事就没有点缓急轻重?
谢必安和范无救哥俩,活了千百载,无一不是七窍玲珑之心、绝顶聪明之主,怎么会不明白段森的意思?他俩隐着身形,于黑暗中眼神一个对视,笑而不语。
俗话说得好,杀鸡焉用宰牛刀?
在阴差这一行当里面,这二位,可真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得动的主,如果不然的话,他俩不得每天都累成筛子?
然而,有句话说得好,人算不如天算。尤其是,某个老谋深算的上代麻衣,不惜折损自己所剩无几的阳寿,推演而出借之而用的天算。
就在谢、范二人暗中笑着段森无知的时候,冷不丁地,房间内响起了一声“叮铃铃”的铃铛响。
这铃铛的声音很清很脆,轻飘飘地透着那么点空灵之意。
谢必安和范无救的脸色都是微微一变,两人一对视,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意外。这铃铛是他们同崔判官间沟通联络之物,正常情况下,二三十年也不响一回,然而今天晚上,却已经是第二次响了。
“必安,这……”范无救伸手指了指自己腰间那枚乌色小铃。
“事有先后,先不急。”谢必安说着,已经掐指算了起来。
说是不急,事实上,崔判官那边是知道二人此刻正在索人的,除非有什么要紧的事情,否则的话,绝对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打扰。
算着算着,谢必安的眉头就皱了起来,当然,因为这厮本来就瘦得皮包骨头、满脑门子抬头纹,所以他皱眉的时候外人是看不出来的。不过,范无救却是能看出来。
“如何?”范无救忍不住问道。
谢必安的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表情,让旁人根本就看不懂,不过他嘴里却是轻飘飘吐出两个字:“催命……”
范无救神色一肃,那铁锅底一般的黑脸上露出凛冽煞气,目如铜铃一般瞪了段森一眼,作势便要拉紧铁链索命离去,嘴里还喝道:“厉鬼勾魂,无常索……”